第 7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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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6 章
小時候，外婆家住在離城市很遙遠的村莊。每年夏天，順著綿延的山路，爸爸會開車帶著我們去住一個月。
今年夏天，我們旅途的路上多了一位哥哥。
哥哥剛到我們家的時候，不是很愛說話。但他是個特別溫柔的大哥哥，我們都很喜歡他。
除了外婆。她和媽媽之前隔著電話吵了一架，所以連著對大哥哥也不太待見。
“你就可勁造吧！這麽多年攢的錢全拿去幫別人家小孩了，那我們辰辰將來讀書工作要用錢的時候該怎麽辦？我之前勸你你不聽，現在倒好，還帶回來一個，我看你是想氣死我！”
“媽，醒塵是個好孩子，你和他相處了之後也會明白我的。”
“好孩子？我告訴你，有其父必有其子。基因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……你……”
“媽！你這話說的也太過分了吧！”
我從小賣部買了冰棍回來，興沖沖地往外婆家跑，看見大哥哥抱著膝蓋坐在大門前的臺階上，低頭看著不遠處一只趴在草坪上的小貓。
我剛想叫他，就看到他把食指比在自己的嘴唇上，意思是讓我保持安靜。我知道這是怕嚇到小貓。
我悄悄地坐到大哥哥旁邊的臺階上，遞給他一個綠豆沙味兒的冰棍，用氣音說：“吃。”
那個時候我沒有看出來，大哥哥其實不太想吃。因為他只是笑了笑，就接過了我手上的冰棍，慢慢地吃了起來。
身後不遠處的大門裏傳來媽媽和外婆的談話聲，有很多話我沒有聽懂，但是我聽得懂她們的語氣。
她們又在吵架了。
小貓受到驚嚇，“喵！”地一聲跑走了。屋子裏就突然安靜了下來。
我悄悄對大哥哥說：“我帶你去後山抓蝌蚪好不好？昨天剛下過雨，水窪裏有好多蝌蚪，可好玩啦。”
大哥哥偏頭看了我一眼，輕輕點了點頭。
我到現在都能很清楚地記得，那天我穿著白色的短袖短褲，脖子上系了個青色的絲巾，那是媽媽特別喜歡的一條，特例在今天給我搭上的。
大哥哥被我牽著手往山裏走，他看起來不太有興趣，我知道是因為他心情不好。
他總是心情不好。
也總是做噩夢。
我們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個不淺的水窪，水很清澈，裏面的小蝌蚪慢慢地游啊游，伸手一點水面，它們就像受到了驚嚇似的快速游開了。
在我被小蝌蚪那滑滑的觸感嚇得一哆嗦之後，他終於忍不住笑了。
“你以前經常跑進山裏玩嗎？”他蹲在我身邊，看著我問。
“對呀，以前都是媽媽陪我進來玩兒。我對這一塊可熟啦！我們以前還一起進山找過靈芝呢。”我拍拍胸脯，非常驕傲。
大哥哥擡頭望了望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蔽的天空，跟我說：“真好，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。”
他又想起傷心事了。
“外婆她有時候是刀子嘴豆腐心。”我很快對放假前從學校學到的成語學以致用，安慰他，“你這麽好，她很快就會喜歡你的！”
“是嗎？我……好嗎？”大哥哥把目光轉向我，觀察了我的眼睛很久，才搖了搖頭，“說不定，我長大以後也會變成我爸那樣的人。”
“不會的。”我肯定地搖了搖頭。
“好了。”大哥哥沒有回應我說的話，只是站起來，向我伸出手說，“我們該回家了，不然阿姨要擔心了。”
他說的對，如果到了飯點我還沒有回家的話，媽媽會大發雷霆的。
可是，天公不作美，在我跟著大哥哥快要走出樹林的時候，一陣風把我脖子上本來就有些歪掉的絲巾吹走了。
青色的絲巾變成風的形狀在樹林裏飄揚，我大喊一聲：“我的絲巾！”就往裏面追去。
大哥哥在身後叫了一聲我的名字，但我沒顧得上理他。
我的雙眼緊盯著那一條在半空的絲巾，它是綠色的，樹葉也是綠色的，一但看丟，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。
等到它被掛在一根樹枝上時，我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，身後的大哥哥也追上了我。他一邊喘著粗氣，一邊很用力地扳過我的肩膀，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著急的表情。
他應該是很想罵我一頓的。
但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，還是用平常那樣輕輕的語氣對我說：“辰辰，下一次不能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往樹林深處跑，知道嗎？”
“絲巾丟了可以再買。”大哥哥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，像是在判斷我有沒有聽進去，“但對家人來說，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，知道嗎？”
我點了點頭，又搖了搖頭，很焦急地指了指樹上掛住的絲巾：“那是媽媽最喜歡的絲巾，要是弄丟了，她會傷心的。”
大哥哥怔了一怔，他仰頭，看了一眼那條絲巾。他摸了摸我的頭，語氣有些奇怪：“你……不是害怕挨罵嗎？”
我搖了搖頭。
對我來說，媽媽的眼淚才是最讓我害怕的。我不想看到她哭。
他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我很久，才嘆了一口氣。他半蹲下來，對我說：“那哥哥去幫你取下來，你乖乖站在這裏等我好不好？”
我用力地點了點頭，很信任地站在下面等他。
我忘了，大哥哥只是比我大了四歲。他實際上也只是個小小少年。
他很順利地爬上樹，拿到了絲巾，但在下來的時候滑了一跤。等他站起來的時候，腳踝就有點崴了。
但是他一點也沒有喊痛，只是認認真真地幫我把絲巾系在了脖子上，打了個好結，然後笑了笑：“這樣就不會掉啦。”
我扶著他慢慢地往林子外走。但過了一會，天色就陰沈下來，沒一會兒，就下起了傾盆大雨。
最開始，我還信心滿滿地帶著大哥哥往外走，可是大雨和昏暗的光線會擾亂人的記憶，過了小半個小時，我才不得不承認：
我們迷路了。
已經記不清到底走了多久，我只是一直跟著大哥哥。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，只不時有電閃雷鳴，讓我懷疑身後隨時會有猛虎撲出來咬人。
大哥哥後來一直牽著我的手走，我問他：“我們還能回家嗎？”
“能。”他的聲音連一絲顫抖、一絲不確定也沒有，只是沈著聲音告訴我，“我一定帶你回家。”
他身上原本的襯衫蓋在了我的頭頂，現在只剩下一件短袖，現在全濕透了，一定很冷。
在又一次摔倒後，我覺得眼前昏昏沈沈，大哥哥把我扶起來，問我：“是不是沒有力氣了。”
我點點頭，連說話的勁兒都沒了。他摸了摸我的額頭，沈默了一會兒，就轉過身讓我趴在他的背上。
他就這麽背著我一直走。
我看著他脖頸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珠子，打濕了他的衣襟。
就這樣睡了過去。
連雲莊的大人們打著燈在樹林裏到處尋找。陳家的兩個小孩已經走丟五六個小時了。等第一個大人終於找到他倆時，那個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男孩的衣服已經全是泥濘，他臉上被樹刮出好多血印子，累得快要站不住了。而他背上的那個小女孩，頭上被襯衫外套罩著、小臉除了一道印子以外，被擦得幹幹凈凈，正安心地睡覺呢。
後來的事情我記得不清楚了。
只知道外婆拉著大哥哥的手，沈默了很久後，在他手掌上拍了拍，說了一聲：“好孩子。”
那之後的幾天晚上都打雷，我睡不著，跑去大哥哥的房間找他說話。
“大哥哥，你聽過《淺水窪裏的小魚》的故事嗎？”我趴在他書桌邊，看他認認真真地寫作業，忍不住搭話。
“沒有。”大哥哥垂著眼睛，似乎在寫作文上遇到了難題，他擡眼問我，“是什麽樣的故事？”
難得有他不知道而我知道的故事，我一下就來勁了，把從爸爸媽媽那兒聽來的故事講給他聽。
講著講著，我就有點忘記我本來要說什麽了。語文老師偶爾也說我寫的作文老跑題，不是寫得不好，而是太天馬行空，一下就忘記本來要講什麽了。
大哥哥笑了一聲，問我：“那這麽說，我也是你們的小魚嗎？”
“對！”他像個錨點一樣把我拽了回來，我立刻想起來我本來想說什麽，“我很在乎你這條小魚。”
“所以，你不要不開心。”
大哥哥看了我很久，才揉了揉我的頭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好晚了，快回房間睡覺吧。”
“打雷了，我怕……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呀？”
“不行。”
“為什麽——！”
……
身體感受到了顛簸，似乎是在不平的路上行走，陳曉辰慢慢睜開了眼睛，發現自己在某人的背上，她看到一個後腦勺、還有落了不知是汗還是雨的脖頸。
好像原先那逃出樹林、在被窩裏安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好夢，夢醒了，他們仍然在漆黑不見前路的樹林打轉，一輩子也出不去。
“大哥哥……”陳曉辰低低地喚了一聲。
他微微轉過頭，語氣裏有驚喜亦有擔憂：“你醒了？現在感覺怎麽樣？”
大哥哥的聲音變得完全不同，他好像一下子年長了許多歲，聲線低沈而溫柔。
陳曉辰看著他露出的一點側臉，那熟悉的眉眼與鼻梁，懵懂道：“……蘇醒塵？”
“嗯。”蘇醒塵應了一聲，突然反應過來似的，問她，“你剛才叫我什麽？”
陳曉辰卻沒再理他，她的頭實在太痛了，哪怕經過蘇醒塵簡單的處理，仍在慢慢地向外滲血。
她把臉頰貼在他的後背，感到無比安心，只是喃喃道：“我想回家……”就又陷入了沈睡。
蘇醒塵沈默了半晌，向外走的步子越發穩健而大步，他像是在安慰，又仿佛一種承諾，低聲對她說：“我一定帶你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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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，外婆家住在離城市很遙遠的村莊。每年夏天，順著綿延的山路，爸爸會開車帶著我們去住一個月。
今年夏天，我們旅途的路上多了一位哥哥。
哥哥剛到我們家的時候，不是很愛說話。但他是個特別溫柔的大哥哥，我們都很喜歡他。
除了外婆。她和媽媽之前隔著電話吵了一架，所以連著對大哥哥也不太待見。
“你就可勁造吧！這麽多年攢的錢全拿去幫別人家小孩了，那我們辰辰將來讀書工作要用錢的時候該怎麽辦？我之前勸你你不聽，現在倒好，還帶回來一個，我看你是想氣死我！”
“媽，醒塵是個好孩子，你和他相處了之後也會明白我的。”
“好孩子？我告訴你，有其父必有其子。基因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……你……”
“媽！你這話說的也太過分了吧！”
我從小賣部買了冰棍回來，興沖沖地往外婆家跑，看見大哥哥抱著膝蓋坐在大門前的臺階上，低頭看著不遠處一只趴在草坪上的小貓。
我剛想叫他，就看到他把食指比在自己的嘴唇上，意思是讓我保持安靜。我知道這是怕嚇到小貓。
我悄悄地坐到大哥哥旁邊的臺階上，遞給他一個綠豆沙味兒的冰棍，用氣音說：“吃。”
那個時候我沒有看出來，大哥哥其實不太想吃。因為他只是笑了笑，就接過了我手上的冰棍，慢慢地吃了起來。
身後不遠處的大門裏傳來媽媽和外婆的談話聲，有很多話我沒有聽懂，但是我聽得懂她們的語氣。
她們又在吵架了。
小貓受到驚嚇，“喵！”地一聲跑走了。屋子裏就突然安靜了下來。
我悄悄對大哥哥說：“我帶你去後山抓蝌蚪好不好？昨天剛下過雨，水窪裏有好多蝌蚪，可好玩啦。”
大哥哥偏頭看了我一眼，輕輕點了點頭。
我到現在都能很清楚地記得，那天我穿著白色的短袖短褲，脖子上系了個青色的絲巾，那是媽媽特別喜歡的一條，特例在今天給我搭上的。
大哥哥被我牽著手往山裏走，他看起來不太有興趣，我知道是因為他心情不好。
他總是心情不好。
也總是做噩夢。
我們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個不淺的水窪，水很清澈，裏面的小蝌蚪慢慢地游啊游，伸手一點水面，它們就像受到了驚嚇似的快速游開了。
在我被小蝌蚪那滑滑的觸感嚇得一哆嗦之後，他終於忍不住笑了。
“你以前經常跑進山裏玩嗎？”他蹲在我身邊，看著我問。
“對呀，以前都是媽媽陪我進來玩兒。我對這一塊可熟啦！我們以前還一起進山找過靈芝呢。”我拍拍胸脯，非常驕傲。
大哥哥擡頭望了望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蔽的天空，跟我說：“真好，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。”
他又想起傷心事了。
“外婆她有時候是刀子嘴豆腐心。”我很快對放假前從學校學到的成語學以致用，安慰他，“你這麽好，她很快就會喜歡你的！”
“是嗎？我……好嗎？”大哥哥把目光轉向我，觀察了我的眼睛很久，才搖了搖頭，“說不定，我長大以後也會變成我爸那樣的人。”
“不會的。”我肯定地搖了搖頭。
“好了。”大哥哥沒有回應我說的話，只是站起來，向我伸出手說，“我們該回家了，不然阿姨要擔心了。”
他說的對，如果到了飯點我還沒有回家的話，媽媽會大發雷霆的。
可是，天公不作美，在我跟著大哥哥快要走出樹林的時候，一陣風把我脖子上本來就有些歪掉的絲巾吹走了。
青色的絲巾變成風的形狀在樹林裏飄揚，我大喊一聲：“我的絲巾！”就往裏面追去。
大哥哥在身後叫了一聲我的名字，但我沒顧得上理他。
我的雙眼緊盯著那一條在半空的絲巾，它是綠色的，樹葉也是綠色的，一但看丟，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。
等到它被掛在一根樹枝上時，我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，身後的大哥哥也追上了我。他一邊喘著粗氣，一邊很用力地扳過我的肩膀，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著急的表情。
他應該是很想罵我一頓的。
但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，還是用平常那樣輕輕的語氣對我說：“辰辰，下一次不能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往樹林深處跑，知道嗎？”
“絲巾丟了可以再買。”大哥哥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，像是在判斷我有沒有聽進去，“但對家人來說，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，知道嗎？”
我點了點頭，又搖了搖頭，很焦急地指了指樹上掛住的絲巾：“那是媽媽最喜歡的絲巾，要是弄丟了，她會傷心的。”
大哥哥怔了一怔，他仰頭，看了一眼那條絲巾。他摸了摸我的頭，語氣有些奇怪：“你……不是害怕挨罵嗎？”
我搖了搖頭。
對我來說，媽媽的眼淚才是最讓我害怕的。我不想看到她哭。
他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我很久，才嘆了一口氣。他半蹲下來，對我說：“那哥哥去幫你取下來，你乖乖站在這裏等我好不好？”
我用力地點了點頭，很信任地站在下面等他。
我忘了，大哥哥只是比我大了四歲。他實際上也只是個小小少年。
他很順利地爬上樹，拿到了絲巾，但在下來的時候滑了一跤。等他站起來的時候，腳踝就有點崴了。
但是他一點也沒有喊痛，只是認認真真地幫我把絲巾系在了脖子上，打了個好結，然後笑了笑：“這樣就不會掉啦。”
我扶著他慢慢地往林子外走。但過了一會，天色就陰沈下來，沒一會兒，就下起了傾盆大雨。
最開始，我還信心滿滿地帶著大哥哥往外走，可是大雨和昏暗的光線會擾亂人的記憶，過了小半個小時，我才不得不承認：
我們迷路了。
已經記不清到底走了多久，我只是一直跟著大哥哥。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，只不時有電閃雷鳴，讓我懷疑身後隨時會有猛虎撲出來咬人。
大哥哥後來一直牽著我的手走，我問他：“我們還能回家嗎？”
“能。”他的聲音連一絲顫抖、一絲不確定也沒有，只是沈著聲音告訴我，“我一定帶你回家。”
他身上原本的襯衫蓋在了我的頭頂，現在只剩下一件短袖，現在全濕透了，一定很冷。
在又一次摔倒後，我覺得眼前昏昏沈沈，大哥哥把我扶起來，問我：“是不是沒有力氣了。”
我點點頭，連說話的勁兒都沒了。他摸了摸我的額頭，沈默了一會兒，就轉過身讓我趴在他的背上。
他就這麽背著我一直走。
我看著他脖頸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珠子，打濕了他的衣襟。
就這樣睡了過去。
連雲莊的大人們打著燈在樹林裏到處尋找。陳家的兩個小孩已經走丟五六個小時了。等第一個大人終於找到他倆時，那個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男孩的衣服已經全是泥濘，他臉上被樹刮出好多血印子，累得快要站不住了。而他背上的那個小女孩，頭上被襯衫外套罩著、小臉除了一道印子以外，被擦得幹幹凈凈，正安心地睡覺呢。
後來的事情我記得不清楚了。
只知道外婆拉著大哥哥的手，沈默了很久後，在他手掌上拍了拍，說了一聲：“好孩子。”
那之後的幾天晚上都打雷，我睡不著，跑去大哥哥的房間找他說話。
“大哥哥，你聽過《淺水窪裏的小魚》的故事嗎？”我趴在他書桌邊，看他認認真真地寫作業，忍不住搭話。
“沒有。”大哥哥垂著眼睛，似乎在寫作文上遇到了難題，他擡眼問我，“是什麽樣的故事？”
難得有他不知道而我知道的故事，我一下就來勁了，把從爸爸媽媽那兒聽來的故事講給他聽。
講著講著，我就有點忘記我本來要說什麽了。語文老師偶爾也說我寫的作文老跑題，不是寫得不好，而是太天馬行空，一下就忘記本來要講什麽了。
大哥哥笑了一聲，問我：“那這麽說，我也是你們的小魚嗎？”
“對！”他像個錨點一樣把我拽了回來，我立刻想起來我本來想說什麽，“我很在乎你這條小魚。”
“所以，你不要不開心。”
大哥哥看了我很久，才揉了揉我的頭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好晚了，快回房間睡覺吧。”
“打雷了，我怕……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呀？”
“不行。”
“為什麽——！”
……
身體感受到了顛簸，似乎是在不平的路上行走，陳曉辰慢慢睜開了眼睛，發現自己在某人的背上，她看到一個後腦勺、還有落了不知是汗還是雨的脖頸。
好像原先那逃出樹林、在被窩裏安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好夢，夢醒了，他們仍然在漆黑不見前路的樹林打轉，一輩子也出不去。
“大哥哥……”陳曉辰低低地喚了一聲。
他微微轉過頭，語氣裏有驚喜亦有擔憂：“你醒了？現在感覺怎麽樣？”
大哥哥的聲音變得完全不同，他好像一下子年長了許多歲，聲線低沈而溫柔。
陳曉辰看著他露出的一點側臉，那熟悉的眉眼與鼻梁，懵懂道：“……蘇醒塵？”
“嗯。”蘇醒塵應了一聲，突然反應過來似的，問她，“你剛才叫我什麽？”
陳曉辰卻沒再理他，她的頭實在太痛了，哪怕經過蘇醒塵簡單的處理，仍在慢慢地向外滲血。
她把臉頰貼在他的後背，感到無比安心，只是喃喃道：“我想回家……”就又陷入了沈睡。
蘇醒塵沈默了半晌，向外走的步子越發穩健而大步，他像是在安慰，又仿佛一種承諾，低聲對她說：“我一定帶你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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